云深不知处禁自杀

【蓝曦臣】错位

泽芜君和含光君八分相似,却极好辨认,一位冷若冰霜,一位温润如玉,只看嘴角笑意便可分辨。

幼年起便是如此。那时的蓝忘机还不似如今沉闷,小孩子总想着逗妈妈开心,便一起同母亲玩双胞胎游戏,要么一同笑,要么一同冷脸,让母亲猜猜看谁是谁。母亲自然是能分辨的,却逗他们玩,有时便故意答错,然后看两个小孩一起笑自己。

这个游戏似乎成了孤寂的仙府里唯一的趣味,他们本就一同吃饭睡觉,字都端正,功课都优秀,如今又一同哭笑,若不细看瞳色深浅,的确难以辨认。


他们一起看着长老门生仆婢对着他们的脸犯难,屡屡叫错名字,有时候,蓝曦臣也不禁想,他同忘机似乎并无区别,只不过是名字之差,出生时间的不同。


可母亲过世了。自此,弟弟的性子一日日沉闷下去,面若寒霜,不苟言笑,再也没有人把他们认错了。他们的区别随着年岁逐渐显现,长子作为下一任家主所接受的教育和次子差别开来,他们不同了。


他逐渐感知到弟弟有了自己的秘密,虽然这逃不过自小相伴的兄长的眼睛。他看着弟弟跋涉许久摘回了莲蓬,认真地告诉自己带茎的莲蓬比不带茎的好吃,心中讶异,又觉得好笑,独自在房内看了那莲蓬一会儿,到底还是没吃。


不知为何,那一刻,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和弟弟存在着差别。


慢慢地,弟弟隐晦的心事在他眼里一览无余。蓝忘机一次迷茫地问他:“兄长,如若……你心悦某人,该当如何?”彼时,蓝曦臣随手拂过一朵饱满雪白的金星雪浪,动作轻怜得连一滴露水也不曾拂落。他被一时问住,也心生迷惘,不禁笑:“我也未曾也有心悦之人,倒也不知该如何回答。”父母之事浮上心头,他轻声说:“但求……无愧于世,无悔于心吧。”


可那个问题在脑中挥之不去,以至于他一时错乱,同忘机一起错将酒当茶,一杯下去,当即醉了,第二日醒来,叔父气得不轻,按家规罚二人抄书。

据说,他醉后声嘶力竭,兴高采烈地邀请弟弟同他一同下山,除魔卫道,匡扶正义。

于是忘机问他:“兄长,喜欢下山除魔?”

两人都正在倒立抄书,蓝曦臣看着弟弟严肃的脸,忍不住笑,却又叹气:“近来事务繁多,应酬缠身,宗主责任难卸,有云游之心而无力。”他又舒展眉眼,“不过这些年忘机逢乱必出,也算代我了却心愿。”


除魔卫道,匡扶正义,好像是许多年前的愿望,少年人总心怀憧憬,只是年少岁月撞上战火硝烟,落得一身狼狈,到最后,宗主责任将他磨平棱角,愿望也沉寂往昔。


他平稳地走过年岁,一切按部就班,循规蹈矩地按照家族的期望前进,做所有人心中完美的玉璧,直到最后观音庙的夜雨将这白玉击碎,在那封棺大典上,他望着棺材被尘封入土,目光穿过这一切,望着人间,当年一句“无愧于世,无悔于心”忽然响彻心扉,他震动不已,却只是伫立原地,如同死尸般僵硬地目视着一切落幕。


无愧于世,无悔于心。

当初不过闲谈之语,如今却字字诛心。


闭关之后,他回归了他的生活,忙碌于宗主责任,又或者说,他逼着自己忙碌于宗主责任,抛去杂念,否则下一刻他便难以抵挡淹没他的悲哀。


他又见到了蓝忘机,他云游而归,参加家宴。蓝曦臣只是远远地看见他一眼,正想上前问候,便看魏无羡笑着同蓝忘机说了些什么话,刹那,蓝忘机嘴角浮现了温柔笑意。

他们是八分相似的,一同笑起来时旁人便难以区分。

他远远地凝望着那张脸,一瞬恍惚,像是看见了一场错位的人生,另一个获得了幸福的自己,一个云游在外、除魔卫道、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蓝曦臣。


他回神时,不由一惊,为自己所想羞愧不已,心想,不是的,我们是不同的,他不是我,我不是他,一切因果皆是我自己咎由自取。可他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了心里浮现的嫉妒。他痛苦地抑制它,嫉妒却纠缠不休,嫉妒逼问他的内心,做一切虚无缥缈的美好设想。


最后他静静地看着蓝忘机向他走来,一切哀痛藏于心底。他忽然想:当初跋涉十里的少年终究采到了莲蓬。


而他像当年一样,遵循着一切正确的礼数家规,没有下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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